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过去一周增强了俄罗斯总统普京的谈判地位,但他们的联盟之路已经走过了多年的历程。
2.特朗普在2018年芬兰赫尔辛基会晤后与普京握手,但公开拥抱俄罗斯仍是有害的,因为特朗普首选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弗林因在就职典礼前与俄罗斯大使讨论解除制裁而被迫辞职。
3.然而,特朗普最近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嘲讽言论以及将战争归咎于乌克兰是罪魁祸首,部分原因是特朗普对乌克兰领导人批评特朗普并拒绝特朗普提出的数千亿美元矿产权要求感到不满。
4.与此同时,特朗普已表示愿意对普京采取强硬立场,例如今年1月在Truth Social上发帖称,俄罗斯领导人必须停止入侵,否则将面临制裁。
特朗普在过去一周增强了普京的谈判地位,但他们的联盟之路已经走过了多年的历程。
2018 年 7 月,特朗普总统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举行首次双边峰会,两人在没有顾问在场的情况下独自讨论了几个小时。
当他们出现在挤满人的新闻发布会现场时,特朗普将俄罗斯总统送给特朗普儿子巴伦的礼物——一个足球——扔到了美国最高级别官员坐着的前排。特朗普随后震惊了他的团队,说他相信普京,而不是美国自己的情报机构,关于俄罗斯是否干预了让他上台的 2016 年大选。
当时,华盛顿的公众强烈抗议——包括国会共和党领导层和空军一号上的特朗普助手——迫使特朗普在 24 小时内改变了方针。很快,针对俄罗斯的新制裁就生效了。
当时,公开拥抱俄罗斯仍是有害的。毕竟,特朗普首选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弗林(Mike Flynn ) 因在就职典礼前与俄罗斯大使讨论解除制裁而被迫辞职,而俄罗斯人士在新政府中占据了关键职位。
如今,无论是在国会还是在政府内部,这些护栏几乎都不存在了。“共和党基本盘认为乌克兰是个坏国家,”前副总统迈克·彭斯的长期高级顾问马克·肖特 (Marc Short ) 说。“我认为共和党参议院不再那么关心支持乌克兰和对抗普京了,”肖特补充道。
特朗普总统在 2018 年芬兰赫尔辛基会晤后与弗拉基米尔·普京握手。 照片: Alexander Zemlianichenko/
特朗普最近几天在美国外交政策上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乌克兰陷入困境的总统泽连斯基进行辱骂——包括称他为“独裁者”——并重复普京关于欧洲七十年来最惨重战争的观点,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付出重大的政治代价。
白宫反驳了特朗普对普京态度软弱的说法。白宫新闻秘书卡罗琳·莱维特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过去 25 年里,只有一位美国总统没有让普京入侵其他几个国家——那就是唐纳德·J·特朗普。”“特朗普总统以实力求和平的美国优先外交政策在他的第一任期内有效地遏制了俄罗斯,如果他从未离任,这场战争就不会爆发。感谢上帝,特朗普总统回来了,并积极敦促双方一劳永逸地结束这场残酷的冲突。”
特朗普的顾问表示,他对待会谈以及俄罗斯的态度只是现实政治,并指出总统根本不相信乌克兰能够赢得战争,这场战争必须结束。
这些助手认为,特朗普最近对泽连斯基的嘲讽言论以及将战争归咎于乌克兰是罪魁祸首,部分原因是特朗普对乌克兰领导人批评特朗普并拒绝特朗普提出的数千亿美元矿产权要求感到不满。但一位接近特朗普的的人说,这些言论也还是为了迫使谈判。“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引诱别人的能力,”这位人士说。
与此同时,特朗普已表示愿意对普京采取强硬立场,例如今年 1 月他在 Truth Social 上发帖称,俄罗斯领导人必须停止入侵,否则将面临制裁。他写道:“我们大家可以选择轻松的方式,也可以再一次进行选择艰难的方式。”
自特朗普第一任期以来,美国文化战争愈演愈烈,相当一部分共和党人开始钦佩普京领导的俄罗斯,认为俄罗斯是传统基督教价值观的捍卫者和抵御“觉醒病毒”的堡垒。
在这种世界观的推动下,在莫斯科复杂的宣传网络的积极推动下,乌克兰这个与俄罗斯几乎一样保守的社会,教堂参加人数位居欧洲前列,却被诽谤为美国自由派的傀儡。亚利桑那州共和党众议员保罗·戈萨尔是反对向基辅提供援助的主要人士之一,他表示,泽连斯基领导的乌克兰“宣扬极左意识形态”。
2022 年,俄罗斯战士站在乌克兰南部港口城市马里乌波尔一栋被毁建筑前。 图片来自: CHINGIS KONDAROV/REUTERS
电视名人塔克·卡尔森 (Tucker Carlson)在 2021 年的讲话中质疑道:“我为何需要关心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的冲突?我为啥不应该支持俄罗斯?而我就是支持俄罗斯的。”去年访问俄罗斯并采访普京后,卡尔森表示,他在莫斯科一家杂货店看到商品丰富、价格低,这让他“变得激进”——这家杂货店恰好是一家法国连锁超市的特许经营店。
此后,普京针对美国人和其他逃离西方传统价值观迫害的人士实施了一项特殊移民计划,同时将他在乌克兰的殖民战争重塑为一场道德运动,以对抗西方自由主义者试图强加给他的国家和全世界的觉醒运动。
普京在宣布 2022 年吞并乌克兰四个地区时说道:“我们难道想让我们的孩子从小学开始就被迫接受这种会导致堕落和灭亡的变态行为吗?”
芝加哥大学哈里斯公共政策学院教授、俄罗斯学者康斯坦丁·索宁表示,在“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圈子里,将俄罗斯视为保守价值观乌托邦的这种说法,类似于一个世纪前美国和欧洲自由主义者对苏联的错误迷恋。
这种观点故意忽视了俄罗斯的现实:这个政权谋杀国内的政治对手,将哪怕是最温和的批评者投入监狱,将美国公民扣为人质,对三年战争中死亡或致残的数十万俄罗斯人漠不关心,尽管遭受了这些损失,但俄罗斯还是未能征服乌克兰。现代俄罗斯是一个人口不断减少、堕胎率和离婚率居高不下、制度化腐败和大量人才流失的国家。
“一个世纪前,美国的知识分子想象并崇拜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苏联——一个平等、发展、艺术和自由的国家,”索宁说。“现在,美国右翼再次想象一个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俄罗斯,一个保守、维护家庭价值观和自由的地方。”
与此同时,保守派情绪正在转向反对西欧的传统盟友。本月早一点的时候,在慕尼黑举行的全球安全论坛上,副总统JD Vance 指责欧洲领导人压制,在大规模移民等问题上无视选民的意愿。他说,审查制度的加强、民粹主义政党的孤立以及民主的侵蚀对欧洲的威胁比俄罗斯更大。
特朗普对普京的态度转变在今天看来可能很惊人。但从某一些程度上来说,现在发生的事情反映出特朗普愿意在第二任期内突破总统权力的界限,而不是他长期以来的态度的改变。前助手说,自从赫尔辛基那次会面以来,特朗普对普京的尊重近乎钦佩。
曾在第一任期担任国家安全顾问的 约翰·博尔顿说:“他认为他和普京是朋友。他不知道普京在利用他。”
一位前高级政府官员表示,特朗普钦佩普京,因为他“强大”且完全掌控着国家。据这位官员称,特朗普倾向于更喜欢独裁领导人,因为他们“强硬”,而且不会受到国会和法院的批评和指责。
博尔顿说,那些试图向特朗普汇报普京干预 2016 年大选情况的助手们经常会遭到他的厌烦。前政府官员表示,高级顾问和情报界试图说服特朗普对普京持怀疑态度的努力也从未奏效。
特朗普对俄罗斯的兴趣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1987 年,特朗普前往苏联,在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改革迅速变化的政治格局中,他感觉到在那里做生意的机会。据一位知情的人偷偷表示,次年,他在纽约联合国大会期间试图与戈尔巴乔夫会面。
这次会面从未发生过,而当一位戈尔巴乔夫模仿者访问特朗普大厦,特朗普在电视镜头前短暂地向他致意时,他感到很尴尬。
2014 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第一阶段,乌克兰军队驻扎在斯拉维扬斯克郊区。 照片: Pierre Crom/Getty Images
尽管如此,特朗普还是设法自己与莫斯科建立了联系,经常与苏联解体后发家致富的俄罗斯人建立关系。十年后,他以 9500 万美元的价格将棕榈滩的一处房产卖给了与克里姆林宫有联系的寡头德米特里·雷博洛夫列夫 (Dmitry Rybolovlev ),后者是钾肥生产商乌拉尔钾肥公司的负责人 。
特朗普在 2016 年总统大选中被提名为共和党候选人时,选择保罗·马纳福特 (Paul Manafort)担任竞选经理,后者曾担任乌克兰被罢免的亲俄总统维克多·亚努科维奇的说客。2014 年乌克兰爆发反对亚努科维奇的革命,引发了当年俄罗斯首次入侵乌克兰、吞并克里米亚以及顿巴斯战争,到 2015 年,战争造成 14,000 人死亡。特朗普的顾问表示,两人从始至终保持联系。
据出席活动的人士说,当2016年选举结果在俄罗斯议会下院宣读时,会议厅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些议员在办公的地方打开香槟庆祝。
但莫斯科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在赫尔辛基会谈遭到强烈反对后,特朗普批准对俄罗斯实施进一步制裁,并批准向乌克兰提供标枪导弹和其他武器——这是奥巴马政府拒绝的军事援助。据接近俄罗斯外交部的人士称,莫斯科得出的结论是,特朗普要么无法改善关系,要么不愿改善关系。
2019 年,泽连斯基以和平的姿态赢得大选,这让普京对乌克兰重新再回到莫斯科的统治下抱有新的希望。但在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斡旋的两国巴黎峰会以失败告终后,普京开始为战争做准备。他在与特朗普的通话中严厉批评了这位乌克兰领导人。博尔顿说,在一次通话中,普京嘲笑泽连斯基过去是一名喜剧演员。在另一次通话中,他将这位乌克兰领导人比作希拉里·克林顿。
2017 年 1 月 28 日,特朗普总统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通电话。照片中从左至右依次为白宫办公厅主任雷恩斯·普利巴斯、副总统迈克·彭斯、白宫首席战略师史蒂夫·班农、新闻秘书肖恩·斯派塞和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弗林。 照片: Drew Angerer/Getty Images
凭借着一支由心理分析师和心理学专家组成的复杂网络,普京充分的利用了与特朗普的通话。“我认为,这里一个有趣的动态是,普京不会和他讲英语,”一位参与这些通话的前特朗普政府官员说。“普京会长篇大论,而特朗普无法干预,因为他在等翻译。”这位官员补充道:“这是一个有趣的怪癖。你必须先听完整个内容,然后才能做出回应。所以他正在吸收所有要点和普京为他精心准备的叙述。”
与此同时,特朗普早期与泽连斯基的交往只会强化他的信念,即乌克兰政界人士在某一些程度上与他结盟。他第一次与泽连斯基的长时间通话导致特朗普首次遭到弹劾,并可能会引起他在 2020 年大选中失败。
特朗普的私人律师鲁迪·朱利安尼(以及特朗普本人)长期以来一直宣扬一种未经证实的理论,即全国委员会 2016 年遭到黑客攻击的不是俄罗斯,而是位于乌克兰的服务器,莫斯科也散布了这一理论。泽连斯基当选后不久,特朗普的助手开始敦促泽连斯基调查所谓的乌克兰干涉。朱利安尼前往乌克兰寻找所谓阴谋的证据——以及乔·拜登儿子亨特涉嫌腐败的证据。
泽连斯基不知道朱利安尼是谁,因此表示反对。愤怒的朱利安尼随后在福克斯新闻上说,泽连斯基的随行人员是特朗普的敌人,“在某些情况下也是美国的敌人”。然后特朗普亲自打电话给基辅,要求泽连斯基“帮忙”——其实就是将美国的武器交付与亨特·拜登的命运联系起来。
特朗普否认在此次事件中要求交换条件。他被众议院弹劾,但被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宣告无罪。但特朗普“从未原谅泽连斯基所谓的‘完美’对话造成的后果”,他的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说。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的剩余时间里,特朗普和泽连斯基的关系虽然紧张,但仍就保持着礼貌。2019 年,在联合国大会上,两人首次会面时,泽连斯基在新闻发布会上显得不自在,并试图与弹劾丑闻保持距离,他和记者说,自己从未感受到特朗普的压力。
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弹劾调查期间,特朗普总统与泽连斯基总统之间的通话记录。 照片: Alex Wong/记者团
特朗普在 2020 年大选中落败后,朱利安尼在试图推翻选举结果的过程中发挥了核心作用。马纳福特因未遵守外国代理人登记法而被监禁,但在卸任前不久被特朗普赦免。与此同时,普京和俄罗斯国家控制的媒体也对特朗普声称 2020 年大选被窃取的说法表示同情。特朗普还定期听取匈牙利总理维克托·奥尔班关于战争的意见,并在 2024 年与他会面了五个小时。据多位特朗普顾问称,反对向乌克兰提供援助的奥尔班对他的思想产生了特别大的影响。
据一位与会者说,去年秋天,当特朗普在特朗普大厦会见泽连斯基时,这位乌克兰领导人敦促特朗普莫轻信普京,并谈到了该国利润丰厚的矿产资源。
特朗普今年1月重返白宫后,与前国务卿迈克·蓬佩奥等俄保持距离,并任命国家情报总监塔尔西·加巴德和卫生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等长期支持俄罗斯对乌克兰战争观点的人担任国防部长。美国政府不再提及“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无端侵略”,而是使用与莫斯科相同的术语“乌克兰冲突”。
特朗普在就职后的主要政策声明中似乎认同普京更广泛的世界观——大国有权在自己的周边地区建立势力范围,包括入侵或吞并邻国的权利。
欧洲分析人士和官员称,他经常鼓励加拿大成为第51个成员国,这与俄罗斯关于乌克兰的言论惊人地相似,他的理由也是由于格陵兰岛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而需要吞并格陵兰岛。
“普京认为特朗普关于域外野心的言论为自己的主张提供了依据,”最近担任立陶宛外交部长的加布里埃尔柳斯·兰茨贝吉斯(Gabrielius Landsbergis) 表示。“他们都认为世界重新分裂,边界重新划分。一个可怕的新帝国现实正在诞生。”
本月初,矿工们在乌克兰基洛夫格勒中部地区开采钛铁矿,钛铁矿是生产钛的关键元素。 图片来自: Efrem Lukatsky/